“阿栩,我没事的,再躺一会就好了,千万别传太医。”刘璃挣扎着睁开眼睛,攥住慕容栩的手,却不由将脸枕上他的手背,留恋这份纯真的情愫。
倘若他知晓自己身上所结出的黑暗之果……该怎么办?
“璃姐姐,你是不是不放心太医、”慕容栩虽知道自己的东宫,布满了父皇母后所安置的心腹和眼线,但他毕竟才十岁,对权斗的认识尚停在阴谋诡计上,没有往邪恶狠毒的方面思量,太医诊病,关息到健康生死,应该不敢对东宫嫡妃下手:“我会在旁边陪着你。”
刘璃摇摇头,强撑着坐了起来:“是我偷偷练武时受了点伤,我怕太医诊治之后,会把这事给传出去。”
慕容栩见她神思渐渐清明,心稍微放下些许,方才她睡得昏沉,他简直害怕,怕她就此陷入梦魇,再不会醒来。
“对了,我听杜若说,雁山侯世子平素喜欢看医书,还给她妹妹治过病,我们都是御学馆的同窗,请大家一起到东宫宴饮,也不会引起母后的疑虑。不如让他来给你看看,若没什么大事,我也能放心。”慕容栩用巾帕浸了水,敷上刘璃的额头:“他和杜若是义结金兰的兄妹,定会保守秘密的。”
【颜俊,雁山侯世子,十六岁,与刘璃青梅竹马(刘璃成为太子妃属于事出突然,之前并不在候选之列,皇宫因选太子妃争得如火如荼,侯府和将军府的八卦稍远了些,还没顾得上),一心想娶刘璃为妻。但刘璃只视其为兄长,刘毅见女儿情窦未开,并未应允婚事,而后战死沙场,戴孝期间婚事自然耽搁下来,三年孝满,帝王一道圣旨,彻底斩断他所期待的姻缘。】
【刘璃进宫之后,颜俊无法将她忘怀,仍像告别时所说的承诺,会一直等着她回来。因而刻意结识了与慕容栩关系最好的邵杜若,想要探听东宫的消息、得到进东宫做客的资格。而邵杜若则早早查过刘璃的一切,知道这段初恋(姑且算吧,毕竟男方深情暗恋),巴不得颜俊惹出乱子,让慕容栩对刘璃彻底死心。于是两人不谋而合,认真结拜兄妹,为彼此谋爱情。】
顾忆猜想刘璃的神色必定十分难看,然而,她平静地接受了慕容栩的这番话,是早有预料,还是不舍伤害他的好意?
“让阿栩担心了,真是对不起,谢谢你想得这么周道。”刘璃没有追问慕容栩为何那般信任邵杜若,而是勾了勾指尖,示意他将耳朵贴上来,主动坦白了那段会被误会的过往:“可惜不能够这样,因为我进宫之前和颜俊哥哥很要好,也许、在一些人眼里是会……结成夫妻的。”
这下,是慕容栩的神色难看了,险些把青梅竹马的初恋请进宫和自己的嫡妻见面,真是傻到家了!他有些受窘,但醋意更占上风:“璃姐姐,你喜欢他吗?”
“怎么说呢,不是想结为夫妻的那种喜欢。即便在接到赐婚的圣旨之前,我也没有收下他给的戒指。”刘璃似触动到什么回忆,黛眉蹙了起来,颜俊的情,有着很深的执拗,所以现下,还在披荆斩棘,做着无望的努力。
“戒指?”
“嗯,‘何以道殷勤?约指一双银。’若是戴上一样的戒指,就要结为夫妻、一世倾情。爹爹和我说过这样的故事,所以颜俊哥哥给我戒指的时候,我没有收,他很失望……”
刘璃没有再说下去,但慕容栩很快就看到了那对戒指,系在颜俊的脖颈上,闪烁着刺眼的划痕,让他也跟着一惊。
“素云女官,栩表哥好些了吗?”邵杜若的声音从外殿传来,刘璃摇摇手,示意慕容栩去外边待客,她还需再歇一会。
刘璃探了探自己的额头,还是烫得厉害,正想起身到耳室拿些药,但被走进来的素云按住了肩:“我拿了祛热散来,太子妃喝一些吧。因太子蛰伤了,不愿出门,所以暂且没人问及你的事,不用担心。”
原来自己昏睡了一天,刘璃道谢之后,喝了药,素云也不敢久留,用茶水将盛药的杯盏洗了,转身步出内寝。
慕容栩似乎领邵杜若去了书斋,寝殿一时间安静下来,刘璃喝药之后感觉清凉了些许,但一想到自己身上所结的孽缘,就是一阵如焦如灼的煎熬,该怎么办、又能够怎么办?如此焦虑折磨之下,神思又倦怠下来,昏沉地闭上了眼睛。
而书斋内,邵杜若却纯真无邪地说服了慕容栩(她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,慕容栩担心再三阻拦反倒引起猜疑):“栩表哥,太子妃的病还未痊愈么?要不让俊哥哥帮忙诊脉看看吧,是不是觉得进寝殿不方便,可以悬丝诊脉的。”
“那、那就劳烦了,她练武的时候受了点伤,虽然抹了药,但在发热。”慕容栩想着颜俊既是喜欢刘璃,定会认真为她诊治,也好让她快些康复。
回到寝殿外间,颜俊尽量抑住心绪,避嫌地候在雕花槅门之外,邵杜若拿着丝线走进内寝,见刘璃躺在屏风后的卧榻上,颇为高兴,但看着她苍白美丽的脸庞,还是狠狠地剜了一眼,将丝线系上她的手腕。
看她病得挺厉害的,即便没什么事,颜俊出于私心,也会和栩表哥说她病得深,最好让她一个人静养吧。邵杜若如是想着,快心不已,然而,事情却大大超出了她的预计。
颜俊执着丝线的手颤抖起来,脸色铁青:“不、这不可能……怎么会、怎么会、”
“雁山世子,怎么了?璃、刘璃姐姐病得厉害吗?”慕容栩担忧道,却惊见颜俊生生扯断了丝线。
刘璃腕间一痛,惊醒过来,见邵杜若正冷冷地看着自己,已猜出了大概,慌忙起身,趔趄着走出内寝,慕容栩担心之下顾不上掩饰,即刻上前扶住了她。邵杜若看着这幕真情流露,嫉恨心火又燃出一个高度。
“母亲命苦,输给了那个贱人,杜若你一定要为母亲出这口恶气,将太子妃之位,从那贱人的女儿手里夺回来!”
邵杜若平复了心绪,跟着走了出去,正要柔声问颜俊怎么回事,却讶然看见他那比母亲遭遇背叛时,还要狰狞的神情。
“你、你怎么会变成这样!”颜俊痛苦愤恨地看着刘璃:“究竟是谁、”
“颜俊哥哥!”刘璃喊住了他:“你也看到了,我变得和从前完全不同,再也不是你所认识的刘璃,还请忘记!”
“杜若小姐,真是抱歉,我有病在身,不胜烦郁,你和颜公子先回去吧,改日再聚。”刘璃攥着慕容栩的手,止不住地颤抖。
“杜若、雁山世子,刘璃姐姐这样我怕引起不必要的流言,先扶她回内殿歇息。你们别提这件事。”慕容栩说完,便扶着刘璃走了。
脚步声走远后,刘璃松开慕容栩的手,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砖上,眼泪盈盈而落。慕容栩贴心地没有追问,只默然陪着她。
“阿栩,对不起。颜俊方才、诊出了我的病。”刘璃思虑着,横下了心,与其别人说破秘密,还不如自己承认这罪名。
“是什么病,他那么生气?定是可以治好的病吧?”慕容栩忧心忡忡。
“……永远治不好的、耻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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